現在回想小時候的音樂教育,祇是唱遊,对樂理並不注重,能看五線譜和幾種豆芽菜就可以交差了. 來美國以後,看到孩子們在学校的課程,也没高明到那兒. 真正要學音樂还是要自己掏腰包,找鋼琴老師,按步就班,勤学幾年. 不过据我所知,要看簡單的譜和参加普通合唱團並不難. 欣賞音樂到底分好幾個層次,從最簡單的唱遊到 Bernstein 可以在台上指揮並彈鋼琴,講解如何欣赏之道,其間有非常大的差別. 对大部分没有正式接受音樂教育的人們,他們也喜欢音樂,也有時上音樂會. 雖不會任何樂器,但也照樣會唱和欣赏某種程度的音樂. 正因為人們有不同的與趣,也就出现不同的欣赏方式. 歸根結底,從音樂的接觸而得到深層的心靈感受,影响到生活並且变成生活的一部分,這就是音樂的功用和对人生的影响力.
我從小學開始,才真正接觸到音樂,但這是唱遊式的音樂和简單的看譜,至於大調小調,完全不通. 小學連英文字母都不教, 如何知道 G大調是啥? 所以小學看的譜大概都是 C 大調. 雖然那麽基本,但也學到不少音樂. 到现在我还記得的歌很多,大部分是反共歌曲,怀念大陸家鄉的歌及富民族主義的中華音樂. 另外一大部分是外国名曲,當时不知,到上中學以後,才在音樂雜誌和不同的資訊,慢慢摸清楚,讓這些名典纷纷歸隊. 這些外國曲子到现在还記得很清楚,如春神,甜蜜的家庭,小蜜蜂,念故鄉,怀鄉,驪歌,憶兒時,小學畢業纪念歌等等. 說來可笑,小學的音樂教育似乎比中学好. 至少在小學時看到很多風琴,音樂老師也常把風琴搬到教室,大家一起唱遊,在以後的日子給我們一些美好的回憶. 小學老師用的風琴,型体不大,也不太重,兩三個小朋友就可抬著走,声音不大,但悠遠有韻,常有繞樑之感. 以前台北在颱風時常會淹水,最讓人不捨的就是這些風琴. 在災後重建時,也不忘在風琴旁唱 '大家同在一起' 的快樂曲子. 在踩踏板時,一大堆颱風水就跟著風琴後面流出來,不知是悲傷的淚水还是喜極而泣的欢樂之水. 音樂實在是很富感性的藝術活動. 有件事需要一提,我大哥在我上小学时,在旁边市政府的印刷館找到一份差事. 他食宿無虞就花錢買了手搖唱机和後来的一台电唱机,加上一些 78 轉的老唱 片. 对我當時影响不大,倒是上了初中後,讓我開始注意並利用這些工具.
上初中以後,音樂課程和小学差不了多少,还是边唱边遊,可是風琴却不見了. 說來奇怪,在中学連小風琴也從来没出現过. 初中老師陳如雲和蔡國欽都是在台上自己教唱. 初中的音樂課对我来說是幾乎等於零. 唯一可提的是蔡老師住在学校宿舍,他有一台手提唱机和一些唱片. 我和幾位对音樂有興趣的同学常去拜訪他. 他给我們聽海顿的時鐘和軍隊交响曲. 這台唱机和我大哥的那台很像,是要随时手搖發條,不然轉盤就會慢下來. 对我們小孩子,這机器真有趣,在轉發條運動後,又可聆赏音樂,声音清淅,真是一大享受. 於是回家後,我到大哥房間探訪机器真相,發現那些 78 轉的唱片倒是琳欖滿目,有些單張,有些一大冊 (album,multiple records),其中有一冊是一個印地安人雄姿英發的在馬上. 另外一冊是一個女人在金黄色的陽光下,載歌載舞. 當時大喜,在以後的時日,我常到那兒欣赏一些異音美樂. 在初中念了英文,又有机會逛重慶南路的書店,從此音樂知識大開. 原來大哥房間的兩大冊音樂是 '新世界交响曲' 和 '阿萊城姑娘組曲'.
中学的音樂教育照差不誤,老師們好像總有一大堆苦衷,抱怨有餘,教學不足. 我还記得陳暖玉這位女老師,她學厂很好,可是整天愁眉苦臉,牢骚滿腹,完全没盡教学之力. 上高中我第一件事就参加音樂欣赏課外活動,由陳暖玉主持. 結果祇上一堂,然後就無疾而終. 我認為這完全是陳暖玉怠職,不把学生興趣和熱忱當一回事. 現在想想,當时應該參加學校樂隊,選一樣樂器如小喇叭或双簧管. 人生之中,往往有些事,一去無回,或稍縱即逝,不可不慎. 上高中後,陈暖玉後来由张世傑接任. 這位先生很有精力,創做了一首'偉大的领袖',是反共的爱國歌曲,对音樂很热心,有时还介绍一些西方的作曲家. 有一次教唱一首名曲霍夫曼的'船歌',是 Offenbach 作品,但他把這位奥芬巴哈當成音樂之父的 巴哈 ( Johann Sebastian Bach), 倒是讓人驚訝. 當时班上有幾位同学也知 奥芬巴哈 和 JS Bach 是不同的人物. 可見就是音樂老師也有一些驚人的盲点. 有一次他在班上,忽然抱怨時下中学生熱中搖滾樂,对好音樂一点不感興趣,非常不爽. 接著就唱一小節音樂,問我們知不知道? 我一聽就知道是修伯尔特的未完成交响曲的開頭主题. 當時我小心翼翼,小声告訴前排的同學,才由他們轉達信息. 張世傑很驚訝,說'不錯,程度相當高'. 這時他開始微笑講些另外的音樂軼事. 這個小插曲我一直記得,到底我聽一些唱片,居然在教室也派上用場.
関於音樂,有幾件事在初高中時影响我很多. 記得在初中時,一本音樂教科書的付錄有介绍一些古典名曲,其中有一頁介绍 Grieg 的培尔金特組曲 (Peer Gynt Suite),是朱永鎮介绍的. 他當時駐泰國,做有関大使馆的服務,是音樂文化交流的主任. 他的文筆和介绍很精彩,我非常喜欢. 從此以後,在高中時就往中華路逛唱片行,買唱片,回家好好欣赏. 还記得其中一张是 Peer Gynt 的第一和第二組曲. 第一组曲的'清晨'和第二組曲的'索尔维格之歌'就是朱永鎮介绍的曲子,當時印象深刻. 另外一件事是初中時,家住士林,那時是 1954-1957,士林到處是農田,每當秋天來臨,農人開始收割稻田. 那時家中剛買了一部收音机,我常聽警察廣播電台.就在這初秋時節,电台一直在播 Ravel 的 Bolero, 這是西班牙的一種舞曲,可是我觸景生情,一直就把這曲子和士林秋收稻田連在一起. 我當時也認為這曲調及氣氛和收割稻米非常適合. 至於 Bolero 是什麼,當時一点也不知,音樂之功用和影响實在超乎我想像之外. 再一件事,士林的夏天,每當日落時,西边一片彩霞,時而泛紅,時露金光,有時翠綠,有時金黃,真是美不勝收,不時更有一群小鳥列隊在遙遠的天边飛过天际,真有心曠神怡的感受. 這時偶而從收音机傳來修伯爾特的未完成交响曲第二樂章. 從開頭一直到结尾,我就看著西下的太陽,五色繽紛,冉冉下降,直到曲子最後的旋律由法国管奏出悲傷和感嘆的信息,真是印証了'夕陽無限好,祇是近黄昏'的心靈感受. 從那時以後,這一幕永遠印在我的心版上. 直到现在,我在 Palo Alto 观看日落時,這旋律不時出现,我又沈浸在士林的落霞當中.
上大學電机系以後,我開始玩 HiFi,這是音响的嗜好. 後來又有 Stereo 加入,當時因家教存了一些錢,於是中華路,西門汀,衡陽路变成我常去逛的地方. 自己裝裝收音机,買些好喇叭,加上大學的电机課程,居然有所学,有所用,生活过得很充實,也有一些成就感. 加上重慶南路的書店和牯嶺街的舊書攤,實在也沒多少時間做別的事了. 當時覺得台大有点讓人失望,如果不是這些課外活動和興趣,大學生涯可說是太單調了. 記得大二以後,台湾才開始有 TV 出現. 我找敏弘兄買了一台国际牌黑白电视机,從此以後,裝天線,調频和信号,有声有色,也有音樂. 當時'天韻歌声',節目很紅,唱得不錯. 大部分是中國歌曲和宗教音樂. 也有一些西方流行音樂在不同電視台播出,從此以後,貓王和 Paul Anka 以及 Beetle,這些音樂也開始進入生活當中. 另外一些美国电视節目也很流行,有 Lassie, Mighty Mouse, I Love Lucy, 六壯士,勇士們 等好節目,讓我度过不少有意義的時光. 唱片也買了不少,不过隨著時日進展,我發覺大部分錢皆花在古典音樂上,尤其是貝多芬,莫差特,修伯尔特,海顿,孟得尔遜,比才 ... 這些都是了33 轉的軟唱片,買回家放在架上,隨時可欣赏,用 HiFi Stereo 的音响加上15/8/3 吋喇叭,真是心曠神怡,一大享受. 出国後,當然一身轻,我買的書和唱片全部歸零. 來美国後,一切重來. Dallas WRR FM, 好的電台,好的古典音樂節目,讓人耳不接聞. 時代開始在变,唱片少買了,我買了 Tape Recorder & Player. 從大型的 reel tape 到 cassette tape,然後 CD, 幾乎每五年就有新的 media 出現. 以前的東西还可用,不过等十年後,連 hardware player 也不見了,那些 tapes 祇能進 博物館了. 我發覺每次搬家就會丢一大堆東西,像 tape, cassette, cd 等等. 唯一不变的喜好,祇有 software contents---音樂本身. 時至今日,這些音樂皆存雲端,再也沒必要像以前一樣,要買一大堆唱片. 說來你不會相信,我有一位同事,是猶太人,他看我喜欢音樂,請我到他家去. 我才發觉他有一小地方擺著海顿 104 首交响曲的唱片, 104 首,一首不差. 長長的一條架子,令人嘆為观止. 另外一位猶太同事也很精彩,他每次從 Oregon 南下湾区,碰到我,一定花半天時間哼些曲子,要我猜. 我也有一些曲子给他猜. 說来奇怪,常常兩三小時就這樣过去. 正经事祇好等晚上,在實驗室挑灯夜战了.
時光飛逝,自己從職場退休,正好互联網登場, YouTube 正好趕上用場. 现在五花八門,那種音樂,皆不缺乏,加上 High Definition (HD) video 和 Stereo, audio/video (multimedia),買個 65" HD TV, 在客廳,天天可欣赏好的音樂和 concert. 我發觉我以前買的 CD, DVD 開始用得少了. 現在每當想看什麼音樂會或聽什麽音樂,第一就是開 電視, 经过 Chromebook, 進入 YouTube, search 我要的東西,馬上以 HD/HDR 高密度的 video, 加上 Stereo 的音响, 以 65" 的大影幕, 就像坐在 concert hall 的中間好位置,而且隨時可有適時的 close up. 必要時还可以 pause, 仔细观察細微的小動作,都是以前没经驗过的感受, a truly instant real time enjoyment.
說來奇怪,在幾十年的音樂经驗中,我發覺真正欣赏古典音樂如貝多芬的交响曲和協奏曲,最好是関起門來,打開音响,把灯関掉,好好靜坐下來,從頭聽到尾. 不受指揮,不受交响樂团的影响,纯粹是音符音响的心靈共鳴. 在這種情景下,好的音樂真能觸動人類深層的靈性. 這種影响,隨時日而不同. 在我一生中,貝多芬的音樂在我的大學生涯中影响最大. 求学过程中有痛苦有快樂,在智力上有長進也有挫折,那時最能得到安慰的是從貝多芬交响樂中,汲取力量,奮發圖強. 貝多芬九大交响曲,曲曲動聽,風回路轉,繞樑三日. 在我最没落的時候也能從第二樂章如泣如訴的樂音中找到安慰. 當音樂轉至第四樂章時,一鼓澎湃的生命浪潮常一湧而上,在最後的结尾声中,貝多芬不但安慰失落的心靈,而且賦以人們堅強的毅力,準備下一場可歌可泣的人生凱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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